2

“扶摇？”
5
我转过头，今日的慕子渊一袭红装，格外俊朗。
同我以前无数次想象与他成亲时候的模样一般无二。
一旁的小厮匆匆上前在他身边耳语几句。
慕子渊的脸色飞快沉了下来。
“扶摇，过来！”
慕子渊理所当然的命令我。
凤皇风眠皱了皱眉，捏紧了我的手。
“这是我鸟族的王后，还请阎君注意分寸。”
慕子渊面色不虞，就算是丹若在他身后轻拽他的衣袖他也没有注意到。
神色焦急又不耐。
“过来！扶摇！你闹脾气也该有个度！我已经答应你，等我与丹若成亲以后也会娶你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？”
“为了毁了我的大婚，你竟然还寻了鸟族陪你一起演戏？我告诉你，有些事情，见好就收，适可而止！”
我冷眼看着慕子渊自以为是的模样，只觉得这百年的时间着实可笑。
“阎君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？看不见今日是我花族和鸟族的大婚么？”
我从来没有称呼过他阎君，百年时间这也算是头一次我与他之间这么生分。
慕子渊愣了愣，随后不悦道：“扶摇！听话，不要胡闹了！”
我不屑笑笑。
“阎君今日成亲恐怕是高兴过了头，就连眼睛现在也看不清楚了么？”
凤眠适时的扬起了我们二人牵着的双手。
慕子渊的眼睛骤然一缩。
“扶摇，你非要让我们之间闹得如此难看么？”
我平静的看向这个曾经我陪伴了百年的男人，心中毫无波澜。
“阎君说笑了，我是天界的百花仙子，您是地府十殿的阎王，我们之间本就毫无关系，怎么能说的上闹的难看？”
“你分明在我地府……”
他脱口而出，转瞬之间却又闭上了嘴。
我知晓他要说什么，他想说我分明在地府呆了上百年。
我确实是在地府中做了阎王的情人百年，可当时阎王同我说：“你是天界仙子，要是被别人知晓，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？”
他严词拒绝，最终在我的坚持下，我们各退了一步。
我留在地府，我们之间不对外声张。
等他地府的功绩再上一层就上花界提亲，那时候他昭告六界，给我一个旷世婚礼。
我信了。
当时傻傻的以为他是为我着想。
现在想想这些不过都是他掩人耳目的借口，他一开始就从来没想过要娶我。
这样也好。
如今我已经是鸟族王后，过往烟云，早就该随风一起逝去了。
风眠攥紧我的手，接过身旁婢女呈上来的刻笔。
一笔一划在姻缘桥上刻上了我和他二人的名字。
阎王还想干扰，被风眠身边的侍从拦住了。
“阎君，鸟族和花族乃是天帝赐婚。”
慕子渊的手顿了顿恨恨的放下。
丹若嫉恨的看了我一眼，忍不住上前牵住慕子渊的手。
“子渊哥哥，我们也刻字吧？”
慕子渊看了丹若一眼，居然神奇的没有立刻答应，而是转过头看向我。
“改日再来刻字吧。”
丹若的手登时攥紧，恨不得把手中的衣裙搅碎，看着我的眼神阴狠又怨毒。
6
在姻缘桥上刻上名字以后，风眠命凤辇将我抬进凤宫。
一切已经尘埃落定。
可我坐在寝宫内依旧是心头不安。
我与阎君的事情……终究还是要让风眠知晓的。
应酬完来往宾客，风眠踏入寝宫，整个人都有些许醉意。
我呆坐在床上，心头很是紧张。
盖头在重新入辇轿的时候已经盖上，这会儿我看不见他的神情，只能透过下面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一双脚停在我的面前。
半响那人还没有出声。
我忍不住主动开口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风眠掀了我的盖头，我冷不丁撞到他调侃的眼神中。
“怎么？你和阎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紧张吗？”
我脸色一白，有些不知所措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以前的事情。
风眠轻声笑了笑。
“你们做果子做花的还介意这些事情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不要想了，既然你已经和我成亲，那你就是我鸟族的王后，是我风眠的妻子，不管你以前如何，今后你我二人长久便可。”
我震惊于他的想法，脸色稍稍好了一些。
风眠趁我不注意，掐了个小术法，下一瞬，我就被他压在了身下。
迷迷糊糊间我也不知道被他摆弄了几次，只觉得这一晚上的时间过的格外漫长又荒唐。
次日醒来，风眠已经不在寝宫了。
一旁的婢女捧着新衣等在一边。
“娘娘，凤皇说了，昨日您累到了，这是用他凤凰羽织成的锦衣，您可以沐浴过后穿。”
我看着眼前橘红色的锦衣，想起昨天晚上，脸色有些发红。
“娘娘不知，在我们鸟族，只有格外喜欢对方，才会送人羽毛呢，凤皇送您了一整件锦衣，看来凤皇是对你十分满意呢！”
十分满意吗？
我看着眼前的凤凰锦衣，心头微微触动。
和阎王在地府百年，慕子渊什么也未曾送我。
就连那忘川的繁花，他也能带了其他女子去看。
这样的话，好像和凤眠成亲也不错。
我抿了抿唇，嘴角荡起一丝笑意。
7
我和凤眠圆房的动静很大。
只因他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凤凰，情动之时，天生异象，鸟族和花族不少人都看见了，闲来无事就戏谑他。
他也不恼怒，和气的笑。
花界和鸟族总之是一片和谐。
反观地府十八层。
气息阴沉的不像话。
阎王那日匆匆忙忙带着丹若就回去了，都没有在姻缘桥上刻字。
见到天上异象的时候，他没进丹若的房间，反手推翻了桌上的茶盏，夺门而出。
丹若在身后叫了许久他也没有停下。
地府中知晓我从前和阎君那些事情的人，都在暗暗的看热闹，议论纷纷。
“从前扶摇仙子在地府中还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呢，你是不知道扶摇仙子还在的时候，地府哪是现在的样子？就和人间一样，也有四季花开，美得不成样子。”
“后来听说是咱们阎君，不愿意给扶摇仙子一个名分，还领着丹若姑娘要成亲，扶摇仙子一生气，就直接毁了她种下百年的花海，现在地府就又变成了现在灰扑扑遍地黄沙了。”
“那也怪不得扶摇仙子，辛辛苦苦的种了百年的花海，还不是因为喜欢咱们阎君？谁让阎君不知道好歹，偏偏喜欢上那个没用的孤魂！”
周遭的议论让慕子渊脸色铁青。
原本以为我们之间就此也不会有什么交集。
可后来天帝设宴，阎君自然也在其中。
风眠携我一起进去的时候，慕子渊已经早早落座，身边坐着的正是丹若，如今她身着一袭玄衣，满头珠翠，颇有一副地府女主人的派头。
慕子渊抬起头，不作声又喝了一杯闷酒。
丹若见我望过去，不着痕迹贴在慕子渊的身上，眼中全是挑衅，全然没注意到在场诸位仙家的脸色变了变。
丹若的那些小手段，在诸位仙家眼中实属上不得台面。
有与阎君交好的人暗暗提醒，慕子渊转头轻声呵斥了两句。
丹若眼中含泪，委屈巴巴望着慕子渊。
从前，丹若只是一点小问题，慕子渊都紧张心疼的不行。
生怕她有哪里不开心或者受伤。
可这一次，慕子渊恍若没看见丹若控诉的眼神，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在意一分，反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。
宴席过半，久坐让我的身体感觉是十分不适，我同风眠说了一声，又禀告了天帝伯伯，得了应允出来透透气。
我走的急，没注意到那边坐着的慕子渊跟了上来。
“扶摇……”
我转过身，拧眉看着跟过来的慕子渊。
他看着我的眼中满是深情和懊悔。
“摇儿……你当真就舍得我们这百年的情谊吗？”
“你怎么能如此无情弃我于不顾？”
我瞪愣在原地，只觉得现在是慕子渊……格外无耻。
明明是他先同旁人在一起，还要娶别人，现在居然指责我不顾曾经的情分？
我冷笑着凑近，嘲讽道：“情谊？阎君说的是我在在地府当了百年花农，无知替身的情谊吗？还是阎君大度娶我做妾的情谊？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，嗫嚅着嘴，半响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。
我转身欲走。
他又慌乱的上前拉住我的衣袖，身旁婢女毫不胆怯的拍掉他的手。
“阎君大人请自重！”
慕子渊愣在原地，看向我的眼神和曾经面对丹若那时候一模一样。
他还想同我说些什么，还没开口，就见丹若已经找过来。
她温柔抚着自己的小腹，眼神祈求，慕子渊纠结了片刻，咽下口头的那些话。
我心中了然，这两人早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，丹若有孕也并不稀奇。
我轻轻勾了勾唇，笑问道：“恭喜阎君和阎后，不知道现在几个月了？”
8
慕子渊白了脸，丹若炫耀般挺了挺肚子。
“三月余了。”
三个月前，大概是丹若刚刚恢复人身的时候，那时候还极不稳定，看来慕子渊当时是一分一刻也等不及和丹若在一起啊。
丹若面色娇羞，慕子渊不悦的看了她一眼，急忙开口解释道：“扶摇，你听我说，当时是断魂崖的怨气迷失了我的神志，我才……”
“够了，难道那日在花海中你也是受了怨气迷惑吗？慕子渊，不要再给自己找理由！”
“在的时候你不珍惜，失去了又转头渴求！”
“我们早就没有关系，你是地府的阎君，我是鸟族的王后，注意自己的身份！”
慕子渊脸上不可置信：“可是，我们相处百年，你怎么可能对我就一下子没有了感情？”
“如果你真的介意，回去以后，我让丹若做小还不行吗？我向花族提亲，明媒正娶你回来！”
我冷漠看着眼前的慕子渊，就算是到了这时候，他甚至还是以为我介意的是位份。
实际上从他变心那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再也不可能了。
我平静转身离开，只留下慕子渊呆呆的愣在原地。
天帝宴会的事情我只当做是一个小插曲，没有在意。
风眠领着我又回了鸟族。
两族联亲以后，我才渐渐知晓了天帝的用意。
鸟族和花族关系密切，连带着凡间的花鸟关系也愈发和谐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回去以后，风眠对我更是宠爱，没过多久我竟然也是有了身孕。
得知我怀有身孕的时候，慕子渊闯了进来。
他死死盯着我，眼中满是不甘。
“你怎么能怀别人的孩子？是不是骗我？跟我走，我们一起离开。”
我还没有来的急拒绝，却已经感觉到眼前视线渐渐迷糊。
意识失去之前只听见慕子渊疯魔的声音。
“扶摇……我不会放你离开的。”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我已经身在地府。
我觉得慕子渊大概是疯了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鸟族的结界勘探直接潜入将我偷走，现在甚至还想着将我藏在地府之中。
他用鬼气生生的在地府开辟出十九层。
还特意寻找了玄铁打造了笼子将我关了进去。
慕子渊看着我，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。
“扶摇，你看，我们就和曾经一样，你就在地府陪我好不好？”
“你看，在这里，谁也没办法找到你，以后你在地府，不需要你种花，也不要你做什么其他的事情，只要你在这里就好。”
他隔着笼子伸手摸我的脸，深情款款却莫名的让我感觉恶心不已。
我用力往笼子后面一缩，慕子渊施法将我拉过去搂在怀里。
“扶摇，你信我好不好？我跟丹若只是逢场作戏，她以前在人间的时候救过我，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分辨出自己的感情，我真正爱的是你啊。”
“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？就连姻缘桥上的字我没有和她一起刻，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吗？”
我用力挣开，冷冷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百年时间，慕子渊，百年时间你有多少次机会能够娶我？非要等到现在你我都成亲了以后再来做这些干什么呢？”
他双眼泛红，泪水从眼角流下，看上去难过又委屈。
我蜷缩在笼中的一角，闭目不再看他的神情。
他定了定神，似乎是下定决心。
“扶摇，我会证明给你看的，现在并不晚，我爱的只有你一个。”
我皱了皱眉头，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不好的预感。
9
我被慕子渊藏在地府，每日来见我的除了一位送食物的小鬼再也没其他人。
直到这天，我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。
“原来……他真的把你藏在这里！”
丹若状若疯魔，整个人再也没有那天参加天帝宴席时候的风华，现在的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饰品，眼下乌青，小腹平平，嘴唇惨白毫无血色。
“扶摇！你就该死！你都成亲了！为什么还阴魂不散？”
“你就是个贱人！为什么？为什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鸟族王后？非要来跟我抢？”
“明明你都已经嫁给鸟族了，子渊哥哥还为了你拿了我的孩子！他竟然为了你要送我入轮回！”
我心头一震，对慕子渊的行为很是不解。
当初要和丹若成亲的是他，现在对他毫不留情的也是他。
叹了口气，我看着丹若的眼神有些怜悯。
“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！都是你的错！我恨你！”
“如果我好不了，那你也别想过的好！”
她眼睛泛红，显然是已经被心头的怨恨冲昏了头脑。
我想要离开，可这笼子是慕子渊专门为了我量身打造的，我一丝一毫的法力也施展不出来。
丹若凝聚出森森怨气，毫不留情冲我打过来，我在笼中狼狈躲闪，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。
眼见即将要打中我，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身影迅速窜进笼子挡在了我的面前。
我定睛看过去，竟然是是阎王慕子渊。
“你疯了？”
慕子渊痛苦的捂住胸口，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。
他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，裂开嘴冲我笑。
“扶摇，我说过的，我会证明给你看的，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。”
莫名的情绪，涌上心头。
早知如此，何必当初？
曾经他对我好上一点儿，我们也不会是现在的这种结局。
“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在原地的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，况且……现在的我，早就已经不爱你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慕子渊的脸色瞬间没有了血色。
“扶摇……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？”
“哪怕只是一个机会，我们从头开始也好……”
“你们当我不存在吗！！”
丹若刚才没有得手，眼睁睁看着慕子渊对我示爱，终于是疯了。
她不顾一切疯狂攻击我，慕子渊已经受伤，不顾自身保护我的样子更是让丹若气的癫狂。
就在慕子渊也快支撑不住的时候。
我的夫君风眠终于出现了。
他一掌击飞了丹若，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。
“阎王！你好大的胆子！居然敢私自囚禁我鸟族的王后！”
身后来人迅速制住丹若和慕子渊。
风眠抱着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。
“还好你没事，咱们的孩子也没事。”
慕子渊这时候满身的伤痕，听见这话震惊的愣在原地，满脸的苦笑。
“难怪……难怪你一直说太晚了，你毫无孕中反应，我只当是假的传言，没想到……”
风眠赶到的正及时。
我大概知晓风眠是用的什么方法找到我。
慕子渊能费尽心思将我从鸟族弄到地府，显然他是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，可是他没有想到，我的腹中是真的已经有了风眠的骨肉。
只要靠着这一丝血脉之力，他自然能无视慕子渊的层层封锁找到我。
风眠着人控制住了慕子渊和丹若，又上禀天帝。
天帝伯伯得知此事，剥下了慕子渊的阎王之位。
到底是做了千年的阎君，尚且念着几分情分，留了他一条性命，让他以后看守奈何桥，做一小吏。
慕子渊认罚。
至于丹若，那是慕子渊违反律令收集回来的怨魂，受尽地府十八层酷刑以后洗去浑身怨气，大概能投一个畜生道。
丹若痛苦的嚎叫，声音响彻地府，让人闻之颤抖。
风眠冷冷的道：“这就是对扶摇下手的下场。”
在我被接回鸟族以后，风眠对我看管的更加严实了，生怕时不时的又被什么人给劫走了。
八个月过后我生下了一个孩子。
鸟族和花族一起又举办了一个宴会。
孟婆有事情来不了，叫嚷着让我带孩子去瞧瞧她。
我和风眠一商量，风眠带了六个侍从陪着我一起入了黄泉。
孟婆对我的孩子很是喜爱，还嚷嚷着送他几碗孟婆汤喝。
我惶恐的摇摇头。
“不喝就算了，有人想要我还不给呢！”
孟婆傲娇的扭了扭脖子，随手将汤递给旁边投胎过奈何桥的小鬼。
“谁还想要您这汤啊？”
“喏，那边守奈何桥的小吏，我着他帮我搭理你送我的花呢！”
“话说回来，扶摇你送的曼珠沙华怎么没有叶子？”
孟婆疑惑的问我。
我笑了笑，淡淡的解释。
“这花就是如此，花开不见叶，叶生不见花，花叶生生世世不得相见。”
一如曾经的我和他。